🐾
“怎么样?回了戏院以后?”
杨九郎拿着毛笔蘸了墨汁,又在砚台边上转了转柔软的笔尖,多余的墨汁被挤了出来,顺着砚台流回底部。
九涵站在离桌子不远的地方,低着头,大气都不敢喘。
“回主子,张老板回了戏院就进了上间,再没出来。属下实在没法子了。”
九涵犯了难,张云雷从戏班离开也没到处晃悠,直接回了戏院。早上告了一天的假,假还没消。他就进了上间,关了门,送饭送水都敲不开紧闭的木门,叫了也没什么反应。
九涵趴在门上听了半天,里面也没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,着急得想破了门进去。
张云雷的倔脾气他早在伺候九爷的时候就了解了大概,生怕里面的人出了岔子,九爷怪罪自己。
又不敢贸然进去,再惊到张老板。
九涵就那么站在门口,哪也不敢去。
九爷的贴身心腹,活生生变成了张老板的贴身小厮。
入了夜,上间亮了,张云雷点了灯,又在几个时辰之后熄了灯。
“九涵,我歇息了。别站在门口了,一下午了,去歇着。”
张云雷的声音从里间穿出来,不太清亮,瓮声瓮气。
九涵回了是,一刻不敢耽误,火急火燎离开了戏院回了杨家大宅。
进了了大门,气还没喘匀,管家就来说九爷在书房候着。
书房是杨九郎平时处理事务的地方,小事琐事都交给了管家,自不会在书房商讨。
九涵想着莫不是哪地的商号出了问题,又小跑去了书房。
谁知进去了以后,杨九郎半晌不说话,开口就是“怎么样”。
连个主语也没有,九涵心里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说什么,小心翼翼,如实回了。
杨九郎放下手里的毛笔,拿起眼前的册子,看了看,合了起来。放在一边,又拿起另一本,转而写写画画。
“别管他了,到底是个孩子,脾气来了,任性任性是对的。又是这么大的事,让他自己消化消化。”杨九郎终于抬了头,看向九涵。
“明天一早还是清粥小菜送去就成,问戏院老板要上冰块,用毛巾包了,一并送进去。包厚点,太冰了不成。”
九涵莫名其妙地看着杨九郎,“爷,这还在初春呢,张老板一大早吃了冰,肠胃受的了么?”
杨九郎看了看九涵,叹了口气,“让你做你就做,哪那么多话。”
“是。”
被呵斥的九涵蔫蔫地回了话。
“还有,他一直住在那没有什么活儿的话会起疑的,让戏院老板给他点差事。”杨九郎顿了顿,又说“就让他还在午场唱曲,例钱和以前一样。”
九涵看着杨九郎一边低头批着信函,一边吩咐关于张老板的大小事,眨巴眨巴眼睛,没吭气,由着杨九郎交代下去。
“给他做几件大褂,这几天风风火火的,颜色素一点,交了戏院老板给他送去。”
“饭食之类的今晚你叫了府里的厨娘一并去了,每天清淡些,做得和他胃口。”
杨九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,九涵拼了命的把这些琐事记在脑子里。
杨九郎说得太细,连每日张云雷吃些什么,穿些什么,用些什么都规划得清楚。
九涵费劲地记了杨九郎交代的事,苦哈哈地说:“爷,好歹我也是跟您出生入过死的,啥大风大浪没见过。这怎么现今儿成了老妈子了。”
杨九郎少见地抬了抬眉,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到,“怎么?嫌太轻松?那遣你去盯着码头生意?”
九涵忙笑呵呵打着咧咧,“别别别,这就开个玩笑。伺候张老板好,特别好,您给的差事特别适合我。”
杨九郎看着九涵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,挑了挑嘴角。
九涵在杨家从小长到大,跟着自己,就像个弟弟,让他跟着张云雷是最合适的。
调笑完,杨九郎收敛了笑意,表情带了严肃。
“明儿个一早,我得坐火车去趟天津。”
一听天津,九涵也脱了那副嬉笑的脸,变得严肃。
“天津商号出了问题?”
“有些不老实的,在打着易主的主意。我得早些去了,消了他们的念头。”
杨九郎的担心不无道理,杨家家大业大,连着好几个地方有自家的商号。但家主身在京城,免不了手底下的人动些歪脑筋。
早几年杨父靠着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赚了现在的家业,杨九郎接了手,把这些不干不净的勾当移到了台面下面,假模假式做起了正经商人。
现今不太平,土匪猖獗,警察腐败,政府也是浑浑噩噩。早些把这些事脱了手,早点赚份安宁。
“爷,天津郭家…”九涵小声地提醒着杨九郎。
“郭家这两年势力变大,对咱们是个威胁。趁着这次。我先去会会这郭家的当家。”杨九郎淡淡地说,语气里带着点威严。
郭家在天津的势力是这两年才扩大的,本是一家干着娱乐营生的小辈,顶多开开新式的歌厅,做做酒楼,娱乐消遣。却在这几年贩起了布匹,做了酒业。
这对本就是做类似营生的杨家产生了威胁,杨九郎一直放任着郭家和自己竞争。
井水不犯河水,北京天津还有一段距离,只要不犯在太岁头上,也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可半年前开始,郭家的生意突然扩大,抢了不少杨家在天津的顾客,还抢了不少货源,杨九郎这才决定不再任其野蛮生长了。
“爷,带上几个人跟着你吗?”九涵有点担心。
“嗯,安排好了,身边都跟着呢,放心吧。”
杨九郎突然想到什么,“我把张顺安排在戏院了,当个打杂的,让他离张云雷近点,出了事护着他。”
九涵听了这话打了个寒战,“戏院?不安全吗?”
“我在戏院竞了张云雷的事多多少少传了出去,怕有人动了歪脑筋。”
提到张云雷杨九郎缓了语气“他估计是察觉不到了,跟着他,别让他落单。”
九涵点点头,“爷,那总不能让张老板一直住在戏院里吧,那地方多乱啊。”
九涵觉得既然铁了心的要保护他,不如接到自己跟前看着方便。
“还不是时候,再等等。”杨九郎叹了口气,又严厉地说“做好自己的事,别多嘴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
“你回去吧,别在这了,注意别让人看见。”杨九郎又拿起毛笔批起了信函。
九涵应了,关上了门,回了戏院。
杨九郎看着九涵走了,背着手出了书房,坐在了院里的亭子下面。
他搓搓手,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包。
看着老旧了些,有些地方开了线。杨九郎看着香包笑了笑,又握了握,放回了里兜。
他看了看周围的花草,夜晚太黑,光看见些黑影。感受到了晚间的凉风,他又推开房门进了书房。
天一亮杨九郎就坐上了去天津的火车。
天一亮张云雷就迷迷糊糊的醒了。
他睡的不踏实,一晚上噩梦缠身。
他梦见小时候的自己站在集市的路边,找不到家人,很着急。
他梦见模糊不清的脸,把他扔在了集市口,慌慌张张跑了。
张云雷坐在床上,眼睛酸疼。昨天哭了,晚上又做了噩梦,睁不开了。
他掀开被子,伸手摸到了枕头边的银锁。
他拿起来,看了看,和普通的锁没有区别,又塞回了枕头下面。
有什么好找的,找不到的,张云雷对自己说。
敲门声响了起来,接着门被推开。
九涵又在自己刚起时端着餐点进来了,还是笑眯眯的。
“张老板,您洗漱洗漱用餐吧。有事您叫我,我就在外面候着。”说着放下东西,退了出去。
又开了开门,小心翼翼地说:“张……张老板,不该多嘴的,您一大早少吃点冰的东西,别伤了胃。”
张云雷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,不知作何反应。只得干干地说了声好。
看着九涵又退了出去,他看向桌子。
除了清单的饭食,还有一小盆冰块和面巾。
他伸手摸了摸肿起来的眼睛,明白了这是干什么的。
九涵怪贴心的,他想了想。
不,不是九涵。
张云雷想起九涵对他说的莫名其妙的话,否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他拿起面巾包了冰块,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。
冰冰凉凉的,心里却是极端的暖暖的温度。
他突然想起这吩咐可能会出自谁,那个送来伤药的人。
张云雷感受着眼睛上的凉意,不受控制地想到了,那个会对他有点温柔的人。
“九爷…”张云雷嘟嘟囔囔。
他说过他的全名,是什么来着。
张云雷回想了回想“我叫杨九郎,叫我九爷就成。”
杨九郎。
“九郎…”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桃儿今天被提了一下下(*/ω\*)
文笔有限,希望大家喜欢❤️